我死而复生的第二日,
他跪在金銮殿前请求退婚。
我潇洒地甩了甩衣袖,“你,我已经不喜欢了。”
一年后,他血衣庇体,一步一步跪上三千台阶,
恳求陛下恩准,娶我为妻。
1、
我叫夏子涵,普通的一名高校大学生。
由于期末周太过丧心病狂,我猝死在了古代文学考试的前一夜。
猝死穿越是网络穿越小说的老套路,只是没想到我穿越过来以后
还是死了??
我躺在一个移动的漆黑四方形棺椁里,外面是撕心裂肺的哭灵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死命地拍着棺材木板,妄求抬灵的人可以听到一二。
他们确实听到了,一溜烟的脚步声和惊吼声全部跑了。
“别跑啊!救命啊!”我挣扎地想要起身唤回,头再次重重撞到了棺椁板上。
撞得我眼前一黑……
完蛋了……
2、
我是在一张床上醒来的。
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曝白的天花板。
是的,我穿越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容静徽,是当朝的公主,已经暴毙三日。
今日正好要运到承陵下葬。
这都是床边的女人告诉我的,她是我的母后。
我醒来的时候她问过我身体如何,
为了掩人耳目我只能告诉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崩溃地趴在我的身上大哭,
一字一句一啜泣地把我出生到如今暴毙而亡的人生经历讲了个透彻。
这位公主今年十七了,五日后本应是她的大婚之日。
要嫁予中书侍郎次子李景衍为妻。
那是她从十岁就开始念叨的少年郎,可以说对他情深意切。
谁知一场急病几日之内便夺了公主的性命。
喜日变作丧礼,红事沦为白事。
满朝都沉浸在一股静默悲痛的气氛之中。
未曾想如今竟突然死而复生。
“徽儿活了过来,婚事也能照常进行了……”
母后的指尖轻轻抚过我的额发,如春风拂水,流溪触石。
她的眼里,遍布着身为人母对子女婚假的期许。
这份期许很快就沉了底。
我死而复生后的第二日,李景衍就到金銮殿前请求退婚。
3、
我到金銮殿的时候,
皇帝正龙颜大怒,抓起一旁的奏折就扔到了堂下之人的头上。
“卧槽!”
奏折飞出时离我不过几尺,我吓得连连闪避。
幸好没有擦到我的脸,不然定是一道血痕。
金銮殿里静极了,我这一声惊呼让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到了我的身上。
“你们……”我尴尬地摸了摸头,“继续,继续,不用管我……”
“臣才疏学浅,难堪大任,公主千金之尊,怎能委曲求全?”
堂下之人一身玄衣,容颜如玉,身姿如松。
额发被奏折砸得稍稍有些紊乱,却神情依旧泰然自若。
想必这就是中书侍郎的次子李景衍了。
“徽儿既然来了,那父皇就让你做决定。”
皇帝话锋一转,突然把目标投向了我。
“你若想嫁,婚事照常;若不想,父皇再为你择一良婿。”
嗯……
“可以都不要吗?”
4、
李景衍成功退了婚。
想来这其中我必然是功不可没。
金銮殿上,母后抓着我的手臂,不停地用指甲抠挠我的腕部。
又在我耳边轻声提点:“徽儿,这是你求了几年的婚事……怎能?”
我不是容静徽,我确实不喜欢李景衍,若现在与他成婚岂非委屈我?
“父皇。”我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吐露原委。
“我在棺材里撞坏了脑子,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
话音未毕,我又指了指跪在地上岿然不动的李景衍:
“他,我也不喜欢了。”
5、
容静徽忘记一切没什么要紧,但她竟然不喜欢李景衍了。
宫里人把这称作一件惊天奇事。
“有这么夸张吗?”我用嘴接过母后手剥的葡萄。
她只是笑笑,又详尽地告诉了我
容静徽,也就是我,到底对李景衍有多么执念不舍。
十岁那年,我对马背上的李景衍一见倾心,
跪在佛堂前当众发誓此生非李景衍不嫁。
为了能够见到他,我离开宫廷私塾,跑到了官宦私塾读书。
结果李景衍嫌我吵闹,竟选择待在自家书房里,只请私人先生来府邸教书。
再也不去官宦私塾念学了。
十四岁那年,宗室贵族们进宫贺祖母寿辰。
我设了个计谋,与几家公子小姐假装玩一场抛绣球的游戏。
高台楼阁之上,我看准李景衍的位置,
将红玉丝绸编织的绣球不偏不倚地扔到了他的头上。
公子王孙们见状,无一不起哄打闹,齐笑道李驸马,李驸马。
他大怒,当着我的面将我扔下的绣球撕了个粉碎。
十六岁那年,他竟在兄长都尚未娶亲的情况下纳了一个小妾。
还是个踏足风尘的青楼女子。
他老子把他拽到祠堂前痛打了十大棍,
李景衍汗雨淋漓,口吐鲜血之下仍不忘表白对那青楼女子的痴心。
俨然就是一副不爱公主,不娶皇女的决绝模样。
原以为我会就此死心,没想到竟更加坚定了嫁给他的决心。
于是皇帝把我与他二人的婚事提前到了十七岁。
按照原计划,没过几天,我就能如愿嫁给这位少年郎君,了却多年夙愿。
谁曾想我竟突染恶疾,短短几日不治身亡。
醒来后第二天就嚷嚷着要退婚,说已经不喜欢李景衍了。
“也好。”母后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梁,“我的女儿值得更好的人。”
6、
李景衍的妾室想要进宫拜见我,
却不慎被俞贵妃的猫抓伤了脸。
婢女报送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在外屋里等她等了一个多时辰。
“没来?没来我先去睡了。”我装作困乏疲倦的样子,快步躲进了寝屋里。
傍晚时分,侍卫交班,看守异常松散,我成功从宫墙内逃了出去。
皇宫苦闷无聊,不过几日我就已经全然受不了了。
只待白天养精蓄锐,傍晚伺机出动,远离这满宫红墙的禁锢。
只可惜逃出去容易,不能声色地回去难。
漫漫长夜,我对外界路段又毫不熟知,不出意外地迷了路。
算了,先随便偷偷爬进哪户人家歇个夜吧。
我左看右看,最终锁定了右手边的一户大人家。
很不巧,我看上的、并爬进去的那户人家竟然是中书侍郎家。
更不幸的是,刚落墙,李景衍就面色阴沉地站在我面前。
7、
“公主殿下。”
他定在黑夜里,眼里是隐忍不发的怒意。
“你!我!你不是……我……”我手脚慌乱,左顾右盼,下意识就想往回爬。
他快步上前,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好家伙,他还未曾多用力,我便觉得皮肉下的骨头硬生生的痛,似乎下一秒就会被他捏得粉碎。
痛觉神经逼得我两眼朦胧,我抑制不住想要呼救,
下一秒就被他用手一把捂住了嘴巴。
“容静徽。”他竟然开口直呼我的本名,“你自己在金銮殿上说的话,已经忘了吗?“
我努力想要挣扎出声,却被他捂得透不过气。
李景衍见我面色涨红,呼吸不顺,思虑几秒后还是松开了手。
我连忙护住自己的胳膊,轻轻捏了捏,骨肉还是有强力禁锢下的隐隐作痛感。
“我没忘!”胳膊虽然痛但气势上不能输,“我从宫里逃出来的,想随便找个地方住,就来你家了。”
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如何,只听得一声不屑的冷笑:
“你是李家的人吗?”他顿了顿,“李家是你想住就能住的吗?”
我气得跳脚大骂:“我是当朝公主!我怎么不能住了!”
也许是我声音太亮,隔壁几户人家的狗都惊得吠了几声。
“不让我住,我就让你娶我!”
我自知已是霸道无理,便抬出了婚姻这一招。
果不其然,他脚步一滞,
我已然有了奏响胜利之歌的把握。
不料他突然沉下嗓音,冷言相对:
“容静徽,不是所有人都要让着你。”
8、
李景衍不让我住进来,我就坐在他的屋前念《地藏经》。
这是超度亡灵的经文,
我先前还担心这个朝代的人可能听不懂。
想不到没念几分钟,李景衍就一把撞开了门。
“容静徽。”他咬牙冷笑,“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吗?”
我手托着下巴,装作柔弱无辜的天然样:
“那你不让我睡,我总得找法子打发时间吧……”
他怒瞪了我一眼,一把将我拽进了房门。
我被这一股大力拉扯得晃了神,定了定心后才发现他竟好心地把我拉进了他的屋。
“谢谢谢谢哈。”我从地上爬起来,拱手作揖言谢。
他却冷声一笑:“这不是你睡的地方,下面才是。”
说完,他按动墙砖上的按钮,我的右侧显现出了一条狭窄的暗道。
好家伙,还有地下室呢。
我撇了撇嘴,算了,也不是不能睡。
直到我跟随他走到地下中心位置,听到那莫名的嚎嚎声越来越近,
才惊觉被那厮给耍了。
“你让我睡猪圈??”我难以置信地摊开双手,
眼前赫然是一间铁制笼子,一只尚未长大的黑猪正在嗷嗷吠叫。
“还把猪养在地下??”
“这是我的爱宠。”他蹲下身子,轻轻抚摸关在笼子里的小猪。
小猪看着许久未被打理,李静衍仔细地替它扫了扫头上的灰尘与污泥。
“和它一起睡是你的荣幸。”
“放屁!”我急得脱口骂人,“不行,我要睡床。”
说完,我捏了捏鼻子,趁着李景衍不注意,撒腿就往回跑。
只要快他一步走出暗道,他的敞亮大床便是我的。
我真是盘算稳妥,冰雪聪明。
谁知李景衍衣着繁杂,跑起来倒是快得很,
几步便抄了我,又速速爬上了暗道的阶梯口。
他得意地抬高头颅,放肆调笑:“委屈公主在这地下睡一晚了~”
话音未落,我就被他扔下的一床被子蒙住了头颅。
眼前瞬时一片可怖的黑暗,
救!!我头脑发麻,手脚慌乱,拼命拉扯他扔下的被褥。
明明是阴凉的地下室,成功钻出被褥的我还是一身冷汗。
我刚刚重现光明,迎接我的便是门道锁闭的闷声响。
暗道的门被他重重地关上了。
“李景衍!”我气得原地大叫,
回应我的只有漫漫黑夜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几声猪嚎。
9、
我在地下室狼狈地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又早早地被他叫醒。
“收拾收拾。”他逗了逗黑猪的下巴,
似乎对它昨夜“报复”我的行为十分满意。
“我送你回宫。”
什么?
我蹭地一把掀开被褥,
“不回!”
他眼底一沉,眉头微微锁起:“不回宫你去哪儿?”
“我要出宫游玩。”我席地一坐,随意地翘起二郎腿,“你送我出府就行。”
“你想出宫玩?”他垂眸挑眉,眼底俨然生起一丝玩意,“行,我带你去。”
“真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头,竟将他不明意味的笑意算作了慈悲心肠的显现。
直到他牵来了两匹马。
母后告诉我,我是不会骑马的。
“这……”我指着两头矫健的成年白马,“我不会骑……”
“没事,不用会。”他的笑容温柔似水,
我却从中咂摸出几分不详的意味。
事实证明,一个男人如果突然温柔,
那他一定不怀好心。
李景衍将我抱上马,又突然从身上扯出长条绳索。
我暗道不好,开始拼命挣扎,企图下马。
可惜在他有力的臂膀下犹如螳臂当车。
不一会儿,我就已龟缚状的形态被死死捆在了马上。
整个身体都紧贴着马背,只剩一个头颅还能微微抬起。
“李景衍!”我咬牙切齿,“我要诛你九族!”
他对我的威胁毫不关心,
只专注于我身下的这匹马是否已另一匹马牢牢捆系。
待确认无误,他轻步上马,恣意骜气地笑道:“公主,你可趴稳了。”
10、
他的马在前头跑得极快,
我趴在后头的马背上,一路的颠簸几乎将我的胃酸都颠了出来。
“慢点……慢点……”我颠得头昏脑胀,恶心反胃,
“我想……吐……”
李景衍跑在前头,对我的求助置若罔闻。
我无精打采地趴在马背上,连骂人的力气都已然脱走。
没事……我强忍着食物上涌至咽部的倒逆感,下定决心。
等我下马以后一定狠狠收拾李景衍。
他骑到了一处码头,将我从捆束中解放了出来。
一路颠簸太久,我全身骨酥体麻,直接从马上倒了下来。
他一把环住我的腰,将我打横抱起。
我迷迷糊糊地想要睁眼,下一秒就感觉被一股大力狠狠甩了出去。
滞空感将身体本能的恐惧放大数十倍,我闭着眼准备迎接钻心的疼痛。
没想到后背正着在了草堆里,远没有想象中的骨裂破皮之苦。
但我还是气得冲李景衍大骂:“知不知道会摔死人啊!”
他就像没听见一样,转身和码头的渔民开始闲聊
我凑过去听,他又一把将我的脑袋按走。
“干嘛?我不能听听吗?”我狠狠朝他翻了个白眼。
“别给我捣乱,我有要紧事。”他又跨了几步,转头向另一位渔民问话。
“什么要紧事要紧得过你夫人?”我撇嘴冷哼,“脸都被抓伤了还不去看看……”
他腾地转身,
我见他面如黑幕,阴决冷沉,毫无笑意。
“我的意思是……”
“我此来就是为了寻良药治她的脸。”李景衍又朝前走了几步,
我小碎步跟上。
“这里时常会有西域商贩乘船而来进行贸易,其中贩售一物,唤作复颜膏。”
他突然停住,我险些撞上他的背。
“我要买来为我夫人治脸。”他回头警告我,“所以你现在最好闭嘴,别惹事。”
我努了努嘴,识相地跑到了一边。
11、
海边码头往来商贩众多,但我细细一看,都是中原人长相。
李景衍找西域商贩得找到什么时候?
事实上,等到天黑了,李景衍还是没寻到他说的西域商贩。
“要不先走吧。”我坐在草堆里冲他所在的方位喊道。
他只淡淡撇了我一眼,未有一丝停留。
到了近半夜,我的眼皮已经打架打得几乎抬不起来,
耳边清晰的虫鸣声在瞌睡的作用下也逐渐模糊。
突然,我听到了一声巨大的船鸣,
一艘装扮奇特的轮船从远处缓缓驶来。
遍目的船灯将整个海面照得如同白昼。
一群蹲守码头的人如蜂窝一般涌了上去。
李景衍跑得最快,
我跟在他身后,拼死地从人群之中挤了进去。
“店家,”李景衍快步上前,开门见山,“今日可有复颜膏卖?”
我跟在他身后,只觉这店家紫发棕瞳胖身,长得十分憨态可掬。
“公子,这复颜膏明日就有货了。”
“这样啊……”李景衍稍稍有些失望,“那我明日再来。”
“欸!”店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又看了看一旁百无聊赖的我
好心建议道:“如今天色太晚了,不如你们今晚就在船上歇息吧,省得来回跑,辛苦。”
“好啊好啊。”我从未在船上过过夜,觉得十分新奇有趣。
李景衍却有些犹豫。
“你在船上睡着,货来了第一时间就能拿到,来回跑不是很辛苦吗?”我急不可耐地怂恿他。
他虽仍纠结片刻,但在我的死缠烂打下还是应了下来。
12、
我和他分睡两房。
夜里海风微吹,吹进床上,
拂得我舒适畅然。
正当我枕着海风正欲沉沉睡去时,房外突然出现了一声异动。
我原先只当是老鼠虫蚁半夜巡逻,并未当回事。
谁知李景衍的声音突然在房外响起,
还带着微微颤抖:“公主……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我大声驳斥。
这西域人可真厉害,还会模仿李景衍的声线。
可惜被我一眼识破。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啊!”
没过几秒,门外突传一声惊吼,我吓得一把掀开被褥。
一开门,竟然是蹲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李景衍和……
一只波斯猫?
“大晚上的你叫什么啊?”
我以为他故意捉弄我取乐,一脚踢到他的靴子上。
“猫……跑我屋里了……。”
他的身体微微冷颤,手直指地上正在爬行的罪魁祸首,
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但仍要强作镇定。
那只波斯猫又上前几步,他不动声色地悄悄后退。
借着微弱灯光,我惊讶地发现他眼圈四周竟有些发红。
“不至于吧。”我抱胸冷笑,一把抓起地上的波斯猫。
它十分温顺漂亮,被抱起的时候也不挣扎,还乖巧地舔了舔我的手背。
“这不挺可爱的吗?”我把波斯猫凑到李景衍面前。
他立马转过头去,只用微抖的双手不停地推搡小猫的脑袋。
“怕猫你去找店家睡啊。”我怀抱着小猫,对李景衍吵醒我一事感到十分不满:
“干嘛要来烦我。”
“那店家睡得死,怎么叫也醒不过来,其他人我也不认识,所以……”
李景衍冷静过后不忘为自己找补:
“我……也不是怕猫……就是不喜欢。”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将鼻尖轻轻地埋进波斯猫的肚毛里。
它用爪子拖着我的头,撒娇似的喵了一声。
“大男人嘴硬什么啊”
我调侃道。
“我……我只是不喜欢猫叫声。”他正了正衣冠,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样。
“不是怕它!”
喵~小波斯猫似是试探一般,突然冲李景衍叫了一声,
他镇静的表情立刻土崩瓦解。
我在一旁笑得差点岔气。
“还有别的猫吗?”
“我屋里……约莫还有四五只。”他像是提到什么绝世恐怖的怪物一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那你今晚……就睡我屋里吧。”
我将怀抱里的波斯猫轻放下来。
粉色小软垫一触地,它便飞一般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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