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女人
井金超
梅香解下围裙,将活好的面团盖在锅里,走出灶房。她体格肥胖,三十六岁,长到了一百三十多斤,常自言自语:个子不长,肉胡乱长个逑哩?她丈量了无数次,从大门口到上房门是十八步;从上房门到大门口还是十八步。十八,十八,怎么老是十八呢?她记得十八岁嫁进了这个大门,糊里糊涂过了十八年,大女儿虚岁十八了,跟那挨刀的睡了十八年……嘿嘿,都说屁股大生男娃,可自己偏偏生了两个闺女,有时自己拿手摸摸:不小啊!宽宽肥肥的,像家里以前淘麦子的竹筛子呢!咋生不出个男娃呢?姐妹们跟她说她那事儿做得太频繁了,自己想了想,刚结婚那两年确实有些,没心没肺的老公几乎天天缠着自己,除了身子赃了,每晚都没空闲,甚至……个别晚上三回,五回的呢!可是……可是后来男人好像有些厌倦了自己,三五天不挨她的身子……怀上二丫也是一个月没干那事儿,然后……才怀上的呀!不频繁咋也生了个女孩呢?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院子里瞎转游,突然她想起房顶上晾晒的小麦种子该收起来了。她搬来了那个用了差不多也十八年的梯子,爬上房顶。娘娘滴!明明满满的一袋子小麦,晒了两天,咋变成了多半袋?她后悔放房顶上晒了,担心鸡吃,却被鸟儿给偷吃去了不少!看来啥事儿都这样:该是多就是多,想多得没门儿!她扛起袋子,慢慢地踩着了梯子的第一根层子。刚刚踩到第二根,她听到喀嚓一声,心里暗叫不好,没来得及抓住,整个身子连同那袋麦子一下子砸向下一根层子,谁料下一根也断了……接下来喀喀嚓嚓从上到下的梯子层全被她砸断了。麦子撒了一院子,可怜的她弄得遍体鳞伤,好像脚脖子骨折了,疼得她大声叫唤:“妈呀!妈呀!”
叫了老半天也没人听到,只是家里的狗儿跑过来围着她转,还有一窝鸡得意地啄食着地上的麦子。她冲鸡儿吼了两声,无奈自己动不了,眼巴巴地看着它们在得得地啄吃,这阵子除了脚钻心的疼,还有舍不得麦子被鸡啄的心疼。“快来人呀!”她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果然,邻居有些耳聋的光棍王二狗赶了过来,弯腰从后面抱起了她,打算把她抱起来。“鳖子货!你勒住姑奶奶的啥了?就爱占人便宜!”二狗心里明白,自己瘦辣八几的身子哪能抱起肉山似的她呢?不过是趁机“感受”一把。他还想努力一次,却被梅香抓了一下:“滚你娘的,看你那赃爪子,少碰姑奶奶的身子!还傻看个屁?还不叫人去?”二狗揉了揉红肿的被拧疼的胳膊,慢吞吞地往外走。“瞧你那笨熊样,先把鸡赶一边去!”梅香恨不得拿石头砸那厮一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身上的伤口更加疼痛起来。她在心里又骂起老公来:舅子货,嫁你个鬼孙倒霉透了,不出去打工你就搞不到一分钱来,一点屁本事都没有!她怨恨起自己的男人来:女怕嫁错郎!自从嫁给他没过一天顺心日子,操心劳苦,活得窝囊!不一会儿,院子里站满了邻里乡亲。只是男女比例失调,大都是女同胞。“看这事弄得,那梯子也该换层子了,把人摔成这样,真是……”
张嫂虽然平时高腔恶调的,遇到别人的困难事儿心肠最软了。她一边轻轻地揉着梅香的脚踝,一边在心里埋怨着自己的老公:死货色,开个车咋这样慢呢?几个年长的大婶正拿着扫帚收拾撒在地上的麦子。终于,张建设把面包车停在了梅香家大门口。他1.83米的个头,壮实的体格,这几年凭着种植烟叶与苹果,日子过得很是殷实。但见他奔上前去,从身后将梅香抱起,几个妇女抬着腿,拉扯着把梅香安顿进了车,医院奔去。到医院门口了,张嫂朝老公努努嘴,示意让他背梅香上去。建设故意咧咧嘴,嘟囔了句:难为小生了!心里却乐开了花,自己老婆瘦得跟干柴棍一样,二十多年没少硌他的身子,丰满女人的滋味……嘿嘿!还没体验过呢!平日里,建设挺小气的,借他钱跟割他肉似的,今天特“雷锋”!跑上跑下,交费抓药眉头都没皱一下,为人民服务的医院的两个村嫂差点掉下泪来。人到难处心思多,梅香真正体会到远亲不如近邻的含义。尽管山区落后、愚昧,在困难面前比城市里善良的多,也人性的多!她后悔那年跟张嫂打架了。为了争一只母鸡……自己下手也太重了……瞧人家今日对自己多好啊!还有李嫂……平常斗嘴,遇到事儿咋都变得如此和善?就凭这个,她感觉没嫁进城市不亏!做完对接手术已经下午三点了,梅香的小姑子、同胞姐姐,姐夫,还有七大姑八大姨把病房塞满了。建设夫妇和李嫂给梅香打了招呼,家里事儿多,医院。张建设今年四十七岁了,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经常苦恼着他。十年前兴起了打工热,他也跟着转了一圈,在南方建筑队干了三年,累死累活的。后来他想进厂干些轻松的活,可是条件限制,四十岁以上的不招收。一气之下卷子行李,打道回家,发誓再也不出门打工了。好在自己早些年栽种的五亩苹果树长得枝繁叶茂的,又承包了外出打工的邻近的地,栽植几亩烟草。几年下来,收入也不错。加上儿子、儿媳在外打工的钱,在县城买了套房子,儿子嚷嚷着又买了辆面包车。家里富裕了,儿子和儿媳大手大脚,仅手机一项,家里扔在抽屉里的就有五六个,大都还能用,于是一家四口人,人手一个。还别说,这样就是方便,吃饭老婆不用跑着叫了,偶尔落下的工具,一个电话,那边就捎过来了。最实惠的是手机还能放听戏曲,个别时候放段小品的录像,闲散时常听听,挺得劲儿的呢!只是放听时间长了,总是那几个段子,听臭了。
一天,他从儿子以前用过的手机里取出内存卡,装入自己的手机里,他想看些武打片。果然,真有一回那片子。晚上,他坐在被窝里又放了一遍,等到下翻下一段时,他吓了一大跳。兔崽子!咋整了个黄色录像在里面。镜头上赤裸裸的男女正在办那事,他赶紧按了返回键。他点了支烟,猛抽了几口,自语:妈的,怕啥?不就是录像么?看看能咋啦?于是他又回放了黄片,镜面上是一个俄罗斯女人,豪乳丰臀,男人是中国的……看着看着他心猿意马,下身感觉不妙,他索性关了手机,心里骂自己:老不正经!又点燃一支烟,正抽着,老婆回来了,他嘿嘿一笑,打算今晚就在老婆身上操练一番,主要是人家的姿势与技巧。张嫂比他大一岁,头发比他白得还早,只是锔了油,又染成了棕黄色,最里面的白头发仔细看还是很乍眼的;面黄肌瘦,眼角的鱼鳞纹尽管涂了化妆品,仍然显示浅的沟壑;眼大嘴巴大,牙齿是花了八百多元钱安的全剿牙;一米六的个头,细胳膊细腿,乳房干瘪,幸亏白天有胸罩盖着;屁股小得可怜,总是嫌裤子太庞了。看那模样也就七十斤左右的体重。别人说她咋恁瘦呢?她就撇嘴:也没吃赖的,就是不长肉嘛!又有人给她打杂子:不会是建设给压的吧?她也跟着嘿嘿地笑。张嫂刚从大槐树下唠嗑回来,一边脱下衣服,一边叨叨:“吃了晚饭也不出去转转,一个人闷在家里不着急地慌吗?”建设鬼疑地喵了她一眼:“等你半天了!”“弄啥子?”建设一把将老婆抓了过来:“办人事儿!”说完动手脱下她的内裤。“死鬼货,今晚咋想起这个?”
建设让她摆出录像里的各种姿势……“哎呀!把我的小腿压疼了。”张嫂挣脱他的摆弄,蜷缩在床那头疼得眼泪流淌出来:“在哪学的这别扭的动作,把人当畜生了!”建设正在兴头上,被老婆一阵哭闹搞得恼羞成怒:“瞧你那干巴巴的样,当初咋娶了你呢?”这句话一下子惹恼了他老婆。张嫂怒目圆睁:“嫌弃我了?当初是谁死皮赖脸地把我拉到那块玉米地?那就是强奸你知道不?看谁好跟谁睡去吧!滚出去!”别看张嫂小家碧玉的,吵架可是个厉害角色。建设真想抬手揍她一顿!想到以前动手的结果,她喝药唔上吊啥的……打她用一只手也让她找不到南北……咬了咬牙,穿上衣服,气乎乎地走出了房门……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爬上大门外的柳梢头上了,明晃晃地冲着他笑呢!邻家的人们应该都睡着了,静静的夏夜有些闷热。他点燃香烟,想起了心事。前些年儿子小,尽管日子过得紧巴,俩口子恩爱缠绵,在那方面虽然总是传统式,也没觉得枯燥,每晚不亦乐乎?这几年富裕了,就动了歪心思,也许是所谓的“富贵思淫”吧!每日看到老婆就像是看到这个坐着的石头,心里挖凉挖凉的,提不起兴趣,偶尔办回那事儿也像上学时候作数学题那样,老婆倒是乐此不疲,兴趣盈然,他知道自己在尽法定的义务。只是看到别人的老婆,尤其是那些丰满性感的女人,他的心里就会骚动,总想……那怕用手摸摸。他骨子里知道这心思肮脏,陈世美之流的花花肠子是不道德滴!可是……毛片里的情景再次映入他的脑海……俄罗斯女人那丰满的胸脯,那肥硕的臀部……一定很舒服滴!他走火如了魔,前天背梅香的感觉……梅香那身子、那体型多像俄国女人啊!他蠢蠢欲动,他想摸黑去梅香家……医院里面。
一阵冷风风吹过他的头顶,他清醒了许多。他想起老婆娘家哥哥,人家可是县检察院干部,自己若是花心,对不起他的妹妹,那他还不把自己整治残了?更甭提跟老婆离婚了,她娘家的叔伯兄弟,七狼八虎的,还不将自己活吃了吗?农村最看重势力,虽然早已不再是冷兵器时代,可是在农村,遇到什么纠纷,人多势众的影响力还是根深蒂固滴!他感觉到丝丝凉意,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潜回到卧室的窗户前,屏住呼吸听了听,老婆还在低低地抽泣。他有些后悔了,老婆其实是个善良的女人,对自己百依百顺、任劳任怨,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太好,可是心肠特别好,对谁都是!尤其对自己。他故意咳嗽了一声,大步走到房间里,慢慢地躺在老婆身边,轻轻地把手搭在她的腰间。其实女人有些时候也特好哄,一个微小的动作,一种诚意的表达,她虽然没搭理你,其实心里却是偷偷地乐了呢!月儿悄悄地爬过窗前,俏皮地偷看了这对夫妻,他们已经相拥而眠了……一个礼拜后的早上,张嫂医院看望梅香一次,好几天了,伤势不知道咋样?其实建设心里早就想去,一方面是梅香的性感仍然诱惑着他,另一方面是他垫付的医疗费用还没有还上,对于自己的血汗钱他是相当在意的。他换了身儿媳在上海买的衣服,穿上那双儿子花了三百元买的、让他心疼了好一阵子的皮鞋,走到穿衣镜前照了照:好家伙!自己就一帅哥,高高的个头,宽阔的肌背,他心里臭美,倘若自己光着身子,那发达的肌体指不定还能惹得某些美妇人的青睐呢!在这种状态下,他真后悔当年咋就看上了比他大一岁、骨瘦如柴的夫人呢?都是那时期的审美标准害了他,什么苗条淑女,君子好逑……自己跟“苗条”过了二十多年,差点后悔死了。蓦然发现自己的鬓角白发又多了几根,他下定决心,今儿个先到理发店把这瑕疵给“治”了,即使花掉亲爱的人民币!进了病房门,建设心凉了半截,梅香的老公就坐在病床前,并且正殷勤地剥着桔子,朝梅香嘴里塞呢!他的老公叫王刚强,个头比建设低一头,也是个“苗条”的主。猛看真有点像笑星巩汉林,就是气质、修养差了天地。看到建设进来,刚强赶紧站起来:“建设哥来了,赶紧坐那歇会儿,大热天的,瞧您都出汗了。”说完又是拿毛巾又是忙着给他拉凳子。
建设接过毛巾擦了额头上的汗,转到床那边,摸了摸梅香的缠着白纱带的右腿:“咋样?还疼不?”梅香感激得差点哭出声来:“不怎么疼了……多亏了您……”说完着急地催促挨千刀的快些给建设哥哥拿水果吃。建设推开刚强的手:“我不习惯吃零食。”梅香又指示老公拆开了一箱营养快线。这次建设接了过来,他知道这一瓶零卖四块呢!不一会儿,梅香吵嚷着要出院,嫌在这里的花费贵得怕人。说自己已经不疼了,白白浪费这钱亏得慌。刚强去找医生协商去了,建设就大胆地盯着梅香死死地看。医院的十来天,修养得白了许多,尽管愁眉不展,那散发出来的性感魅力更加勾起他的无限奢望……梅香看着建设的眼神分明是在打自己的主意。她心里有些反感,他火辣辣的目光太毒了些,又不能伤了“恩人”,勉强地微笑了一下:“您喝呀!拿着干嘛?”建设猛然感到失态,看人不能死盯滴!他干尬地笑了笑:“嗯,俺……忘喝了。”喝了一大口水,他壮了壮胆:“梅香,你今天太漂亮了!真的!”
女同志就见不得别人夸,梅香心里感到异样的舒适,这句话第一次听到,尽管她清楚这话可能有水份,还是喜悦地给建设笑了笑:“您说笑了,胖得跟山猪似的,漂亮个啥?”
正说着话,刚强走了进来:“医生不让出院,说还要住一个星期。”梅香火了:“住、住、住,住你个头!不疼了,还住?”说着拿出枕头下的每日花费清单:“拿去问问,这每天的化验费二十元咋回事?还有量体温、测血压,胡乱加!去找他们算个明白。这医院我是不住了,今天就出,坑死人!”
刚强走了出去。建设也有体会,医院里的收费就是不公正,大部分人都忍了,不想跟他们翻脸,毕竟还要依赖医生。不久,刚强气愤地走进来:“出院!他们说了,想出就让咱现在都出!”从建设车里出来的那一刻,梅香感到格外的轻松。新鲜的空气,熟悉的鸟儿的叫声,温顺的狗,以前总是觉得烦恼的院落……一切都那么的亲切。家是最安谧的所在,一旦离开才能体会到它的温馨。吃了晚饭,乡亲们都来问候,叽叽喳喳的女人们把梅香的家搞得热闹非凡。这就是山区人,他们有亲情感,有人情味!月儿爬上了树梢,家里安静了下来。刚强怯怯地躺在老婆身边,他把手搭在她的腰间,好久没亲热了,他的心里有些冲动,下身感到燥热。梅香明白他的心思,那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就是以前的信号。想想老公在外面奔波劳累,也够可怜滴。自己身强力壮的,七情六欲啥也正常,尤其在那方面,比以前更需要,就像姐妹描述的“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龄段。她翻了个身:“别太……俺的脚脖还……”月儿羞涩地钻进了云层,这静静的夜晚传出微小的呻吟声……一个月过去了,梅香扔了拐杖,自己能慢慢地走路了。她家就种了二亩玉米,老公这个月把地里收拾得清凉凉的,禾苗正疯长着。大女儿辍学去外面打工去了,小女儿住宿在学校。她打算让老公继续外出打工去,地里的收入太微薄了。她想在县城买套房,将来女儿招个上门女婿也好招些。当刚强背着包裹走出村头的那一刻,她感到有些不舍。那单薄的身影……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善良的他对自己体贴温存……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的眼里湿漉漉地,男人也不容易啊!日子就在对老公的思念和对女儿的牵挂中溜走了。大女儿外出两个多月了,老公也差不多有一个月。十天前,二丫放了暑假,昨天去了姥姥家。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电视剧,剧情中男女主人公亲热的场景惹起她的情怀,感到有些闷热,索性关了电视。拿上手机走出院子。月儿已经爬上了树梢上,明朗皎洁。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翻开手机,找出陈润的歌《女人的心》一边听着,一边哼唱着。“唱得不错!好听,好听!”
不知道什么时候,建设站在了她的身前。她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哦,是建设哥呀!咋溜达到这儿了呢?嫂子呢?”“她今天去娘家了,她妈病了,去侍候几天。”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个石头上。点燃香烟吐了一个烟圈:“在家看了会儿电视,特没意思,再好的电视剧一个人看都提不起兴趣。就出来转转,溜着溜着,听到你在唱歌,就过来了。”山区人晚上爱串门,东邻西舍来回走动是很正常的事。医院里建设看自己的那眼神,她心里有些害怕,她想回家里,却又没合适理由,就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担心建设说出不想听的话儿。一曲完毕,建设起身抓走了她的手机:“让我瞧瞧,看你手机里有什么好歌没。”梅香有些反感,自己正听着歌,他却把手机夺走……她想发作自己的不满,又想到人家的“恩惠”就忍了忍没有说话。“哎哟!好歌还真不少呢!让我拿回去给自己传几个听听好吗?”建设紧紧攥着梅香的手机。让他拿回去?她心里在思忖,反正手机里也没啥密秘,不让拿不是得罪人家了吗?医院里借的钱还没还上……倘若不同意,显得自己是多么小气滴!“那你就拿回家传吧!明天给俺送过来就是了。”梅香说完站起身:“建设哥,不早了,俺先回去瞌睡了。”
转身走进大门。建设木木地看着梅香走进了自家的大门,月光下那身段,那体香袅袅……直到听见大门咣当一响,他才回过神来。MD,跑得比兔子还快。他抬头看了看月亮,明媚的月光静静地照射着他的眼帘,他想起一首歌《月亮走,我也走》,哼唱着往自家走去。突然,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儿栽倒地上。他低头看了一下,是块石头。他感到生气,抓起那块石头扔向远方。一刹那间想到,自己的老婆是这块石头该多好啊!他傻笑了一下,感到自己思想乱了套,怎么会胡思乱想呢?一句不着调的话在他脑海里晃了晃:恋爱的人都是傻子。关上房门,他坐在床头怎么也睡不着。他拿出梅香的手机,先亲了一下,然后翻到了文件管理,浏览了一遍,里面除了歌曲,还有一段梅香女儿跳舞的一段录像。他知道应该是梅香某日录的。突然他想到一个奇妙的想法。他想到自己手机上的那段黄片如果传到梅香的手机上……嘿嘿,她偶尔翻到……也许会偷看的吧?男女在这方面的好奇心都应该一样的吧?他感到自己就是个天才!把自己意外看到的毛片让梅香也意外地看到……他得意一笑。当传到确认传送的那一瞬间,他的手犹豫了。这算哪档子事儿?自己这不是在耍流氓么?他猜想着梅香看到这段录像的表情:也许立马删掉;也许骂自己死不要脸;也许会偷偷地看下去,引起更强烈的欲望,然后像自己想她那样想他张建设……他终于按下了确认键。他又想到要搞到梅香的手机号,有些话不能当面说,可以发信息滴!他又嘿嘿地笑了,这个不难!他觉得自己聪明透顶,他用梅香的手机拨打了自己的号码。接下来,他又把黄片放看了三遍,心里又把梅香意淫了几次,才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第二天中午,建设人模狗样地走进了菊香的家门,递上手机:“谢谢!昨晚俺从你手机里传了好几首好歌。”说完君子地低头看着地上。菊香接过手机:“您一会儿在俺家吃饭吧!嫂子没在家,你……”“不了,俺吃过饭了,地里头活儿忙,俺回去了”这几句人话说得点滴不露,说完潇洒地走出大门。刚回家院子里就看见自己的老婆精神地坐在凳子上。“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呢?不是要多侍候几天么?”建设有些意外,心里怨恨她回家早了,那事儿还没写上一撇呢!“俺哥早上回来开着小轿车把娘接走了,说咱家庄稼多,怕耽搁了农活。还跟你捎了两条好烟。”说完从兜里掏出烟,哦,是大中华牌的。细想大舅子待自己真真的不错,好烟好酒,自己不抽、不喝,又不让他老婆卖,别人送礼的好东西可没往自己家里捎。尤其是早些年,家里紧张,大舅子可没少贴补自己,大米、肉、衣服……自己栽那几亩苹果树那年,老婆娘家的叔伯兄弟,七狼八虎,还有大舅子从单位拉来的“白干队”到地里是怎样的大干特干呀!那是扶他的力量,也是修理他的魔杖!他对昨晚上的行为感到后怕。他清楚,今晚上他又要一百个不情愿地啃老婆这根“骨头”了!自己想着还不如条狗,吃了半辈子骨头,到头来还须“继往开来”。想改膳伙食,想尝试肉地滋味怎么就大难特难呢?吃过晚饭,老婆收拾好锅碗,没有像以前那样去大槐树下闲谈的迹象,挨着他坐在床边上,与他一起看着电视。建设知道这是个讯号,三天没亲热了,今晚上“在劫难逃”。望着老婆的微笑面孔,他突然感到她就像一个白骨精,那突出的骨骼,那纤细的臂弯……只有那善良的品德不是《西游记》里面的作秀。他穿上拖鞋,道:“有些闷热,出去转转。”说完径直走出房间。“等会儿,我也去!”老婆关了电视机也跟了出来。月亮还没从地平线上爬上来,无数个星星眨巴着眼睛,夜稍微有些黑。他们没拿手电,尽管山区没有路灯,每一个沟壑,每一个坑坑他们都非常的熟悉,就像了解彼此的身子一样。大槐树下早已坐满了爱扎堆的乡亲们,叽叽喳喳地,大部分都是男人外出打工,留守家里的“织女”。“哟!啥风把咱村的白马王子跟吹出来了?”爱开玩笑的李嫂笑嘻嘻地打量着建设。“想你了呗!”建设故意酸了她一句。“哈哈,想俺的啥?”李嫂号称“凉话队长”,平时爱打渣子。建设作势把手伸向她的胸前,故意要摸她的胸脯。李嫂慌了神,躲在梅香身后:“摸吧!她的可比俺的更舒服。”
边说边把梅香朝他身上推。所有人都笑了,尤其是建设的老婆,笑得前仰后合地,平常她最爱开这样的玩笑。梅香年龄最小,这几个老娘们间的调喷她虽然经常见到,一下子把她推在建设身上,她还是羞红了脸,转身追打着李嫂。一时间乱了阵势,嘻嘻哈哈的打闹声响彻在暖暖的夏夜里。山村就是这样,无心的玩笑,没边没缘的瞎闹带走了人们的疲劳与烦恼。月亮爬上了树梢,侃大山的人们便陆续地离开大槐树,明天还要干农活,大槐树下又恢复了平静。梅香哼唱着歌曲进了自家的房屋,拴上房门,随手打开电视机,和身躺在床上。电视里没好节目,看了一小会儿,索性关了,闭上双眼,她想静会儿。然而,今晚上李嫂无心地将她她在建设身上的那一幕却浮现在她脑海。建设高高大大的,尽管比自己年龄大了许多,那健壮的身躯,那英俊的面容还是令她小鹿撞怀般地心动。自己的老公又瘦又小……那方面早已不尽人意。她后悔当初的轻率,尽管老公善良勤快,可是他的能力太差了,没胆没识,天生就是下苦力的料,一块生活十八年了,别人都过上了小康日子,自家却……想到此,莫名的烦恼爬上眉头。她翻开手机,放听了几首歌曲。最后那首李娜演唱的《苦篱笆》深深地感染了她:“……你在世上竟不知,活着为个啥……”,她掉下泪滴。孤寂的夜,远方瘦弱的他……她又想起了女儿,二丫在姥姥家已经三天了,如果她在就好了。她翻出前几天二丫在家里跳舞的录像,忽然发现后面多了一个录像。她感到奇怪,就播放开来,心想搞清是啥内容。“妈呀!咋是这?”屏幕上出现了赤裸裸的男女,正在……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把手机扔到床头。一时忘记关掉,那淫秽的缠绵声还在刺激她的神经。她拾起手机,一下按了红键。手机安静了,她却乱了分寸,面红心跳。她拿过毛毯,蒙住了头,一会儿更更加臊热,潜意识里她下了床,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地,然后脱了所有的衣服。还是感到浑身不适,她翻出柜子里的白酒,猛喝了一大口,呛得她天旋地转,她重重地躺在床上。然而,一种原始的本能,让她再也忍受不住了。一种渴望……一种冲动让她魔幻般地抓住手机,贪婪地播放了黄色录像……看着看着,仿佛建设就在她的身边,他发达的肌体,威猛的风情……第二天晚上,梅香坐在家门口的石头上,手机播放着李娜的歌曲《苦篱笆》,她的心很迷惑,人活着咋恁苦呢?她想得到……可是……在她的观念中,嫁鸡就随鸡,从一而终的美德敲打着她的灵魂,然而,身体里的骚动却令她渴望建设的出现,就像那晚上一样,伟岸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月儿悄悄地爬上了柳梢头上,她机械地放听着悲伤的歌。一阵冷风骤然刮起,一会儿月亮被黑色的乌云吞噬了。梅香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站了起来,望着变幻的夜空,空气凝重起来,潮湿的味道被狂风吹送着,一个闪电划破长空,伴着隆隆的雷声,几个大的雨滴打在了她的肩上,她惊慌地跑进大门,顺手拴上,正要进房屋,突然,一个黑影从旁窜出,在她的尖叫声中把她推进了屋门。她正要开腔,那人用手捂上她的嘴,低低地对她说:“是我,建设。”
她想大声喊叫,她推搡着他的手,伸出一只脚来,摸黑踢了他一脚。建设发疯般地吻上了她的唇,她想挣扎,却没有一丝气力……又一个闪电照耀,抱在一起的他们惊恐地放开,建设随手拴上了房间的门……风停了,雨住了,月亮挤出云缝,照在窗户的上方。梅香软绵绵地躺在建设的臂弯,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用力锤打着建设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让俺以后还咋见人呢?”接下来呜呜地哭泣。她知道她犯了罪,她的坚强的堡垒被攻破了,她丧失的除了贞节,还有良心。她就仿佛做了贼,自己的身子已经布满了污垢……建设连连道歉,心里也感到不安。“你老婆呢?她知道了咋办?呜呜”梅香更加担心。建设安慰她,“今晚上在她茶水里放了安眠药,估计她还正睡着呢!”他还想亲近,梅香拧了他一下,“滚吧!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此不再纠缠!”建设被迫穿上衣服,偷偷地溜出了房门。在以后的三天里,梅香几乎没出门缝,尤其在晚上,把所有的门窗都关得牢牢的。她感到有些愧疚,建设的老婆是个好人,她的善良、纯朴,以及对任何人都真诚以待的品质时时飘荡在她脑海,挥之不去……自己与建设……她感到不安,良心何在?还有自己老公。
老公忠厚老实,虽貌不以堪,却从没对自己发过脾气,他的善良令她不忍伤害。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两个重量级的好人。中午收到建立发来的信息:梅香,我爱你!很久以来就喜欢上了你,你的一笑一颦,你的完美的肢体,时刻印在我的心灵深处。你嫂子是个实在人,俺也不想伤害她,可是……她的身子骨……哪有一点女人的特征呀?我的苦恼上帝最清楚……我不知道夜幕降临后的处境还要折磨我多久……你能体会到我的苦衷么?真的好想与你一起享受那销魂的情爱。你的闭门不出,我能理解你的苦、烦,放心吧!我不是畜生,那些卑劣的行为我是不会做的。你尽可打开门窗,呼吸安全的、正常的、新鲜的空气!记得吃饭!
她没有回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锁好门户,向十里外的娘家走去。好说歹说,二丫就是不回来,她迷上了舅家电脑里的游戏,还有表姐与几个小伙伴之间的乐趣。姥姥疼爱外孙女。“她想在这就让她在这里,孩子不想回去就别硬来,你也不回去了,就住几天怕啥?”她犹豫了再三,决定还是回家,家里的鸡窝晚上要堵住门的,还有鸡蛋不收起来会被狗儿叼吃的,还有那窝小鸡娃儿……挨!门户,门户,没人照看不行呀!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回到了家,她有些怕回来,白天的百无聊赖,晚上的寂寞空虚……吃罢晚饭,她关好门窗,躺在床上看了会儿电视,感觉有些吵,关掉后想起心思。老公今下午打回电话,说是这段时间活儿不错,会比以前多挣许多钱的,可是他的那个身子骨,还有裤裆里的那玩意儿,她实在是失望之至。她想起了那一夜……那生平第一次的愉悦,那激情,建设那宽阔的胸膛、令她窒息的高潮,那才是女人所需要的性生活……渴望像魔鬼般地折磨着她。喝了口酒,她感到异常地燥热,生理上的渴望让她丧失了理智,她拨通了建设的电话,接着又迅速地挂掉,自己在干嘛?能告诉他自己想那事么?自己怎么学得如此下贱?她用手掐了自己一下,肢体上的疼痛一会就消失了,可是心里的渴望却越发强烈。正在熬煎之时,手机响了一下,是个信息:我就在你家大门口,建设。她感到惊喜,同时觉得恐惧,自己就像贼,“偷汉子”三个不雅的字眼在啃噬着她的灵魂,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终于,她咬紧牙关,决定打开门,生理上的渴望占了上风……神马道德伦理?神马良心亏欠?当一次次的激情被燃烧,当一浪一浪的高潮在她身心汹涌澎湃的时候,她才知道神马叫女人!当建设挣脱她的拥抱要离开的时候,她是多么的留恋啊!她多么希望永远躺在他的怀抱,无论天崩地裂,无论背负责骂与嘲讽……当建设把一沓塞在她枕头下的那瞬间,她发出了冷笑,她低而有力地回复:“我不稀罕你的臭钱,我想要的是你的爱,把钱拿走,否则永远不理你!”“今早这饭能吃么?你把卖盐的打死了吧?没盐了吗?”建设喝了一口老婆端上来的饭,拿筷子敲了敲碗。老婆慌忙跑去拿来盐包,用勺放了若干,道:“以前不是这个味么?今天怎么就嫌淡了呢?”建设又尝了一口,怒视着她:“想咸死我么?放这么多盐!”他老婆这会火了:“爱吃吃,不吃拉倒!一会儿淡,一会儿咸,你自己做饭去!”边说边往屋里走。
突然,建设抓起碗朝老婆扔去,滚烫的面汤立刻顺着那条瘦弱的小腿流淌下来。伴随着灼热的疼痛,他的老婆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建设愣了一下,顿时后悔莫及,他跑上前去,正要搀扶,老婆骂了他一句:“滚远远地!”接着哭喊起来。不久,李嫂、王婶等众邻居相继跑了过来。“怎么了?大哭小叫的。”李嫂蹲下一看,对着呆若木鸡的建设吼道:“烧成这样了,你也不管?傻站着干嘛?还不把人背到屋里的床上么?”建设慌忙蹲下,李嫂硬是把他老婆扶上了他的肩上,总算把骂骂咧咧的建设的老婆安放在了床上。王婶很快就拿来了自家以前用过的半瓶烧伤膏,光棍王国庆跑去叫来了村医……无论他怎么哄,抑或道歉,甚至赔上笑脸,老婆就是不搭理他,一直呜呜地哭。他在屋里转来转去,理了理情绪,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要难为老婆?那碗滚烫的饭怎么就泼向她呢?各方面的压力,对梅香的垂爱,对老婆骨瘦如柴的厌恶,老婆又是除了身子挑不出毛病的女人,如果她刁蛮,如果她懒惰……他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打她,甚或顺理成章地提出离婚,他没有借口,心里急切地想离开她,离开那骨架子……然而,当看到老婆瘦弱的身子由于被烫伤而哭得一颤一颤的时候,他打心眼里心疼,同时恨自己的残暴无情,他情愿老婆还手,最好拿刀把自己杀了算了……既然没办法离婚,不能与梅香成双入对,离开这个世界未必不是一种好事……他快要发疯了。中午李嫂帮忙做的饭还放在锅里,两口子谁也没吃。下午三点多,建设的家里来了一波人,他老婆娘家的三个叔伯兄弟,由他的大舅子领着气呼呼地推开了他家的门。建设慌忙站起来,努力地整了个笑脸,道:“哥,你们都来了,你们都坐!”
边说边给人家让凳子。大舅子一把将他推开,上前看了看妹妹的伤势,心疼的泪水滚滚而下,哽咽着道:“咋烫成了这样?”他兄妹感情深厚,幼年丧父,他一直就如父亲般地疼爱唯一的妹妹。然后转过身来:“说吧!啥原因伤害她?是她懒?还是别的方面对不起了你?”那三个娘家人更是虎视眈眈。建设支支吾吾:“也不是……是……”没等他说完,其中一人冷不防打了他一个耳光,他捂住了火辣辣的脸。众人正要接着揍他,老婆挣扎着下了床,一条腿蹦到他前面,乞求自己的兄弟们:“别打他,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小心弄伤的。”“怎么不早说呢?王国庆电话里可是说是建设故意伤你的呀?”
哥哥相信妹妹,就到外面轿车里取出好多营养品,几个人跑了两躺才搬完,全部放在建设屋里。他心疼妹妹,总以为是农村营养赶不上,才使她异常地瘦的。对建国交待了几句,一波人坐上车,一溜烟走了。当梅香听到张嫂惨痛的哭叫声的那刻,她真想跑去,像李嫂那样安慰她、帮助她。跑了几步停了下来,她突然意识到张嫂的哭声应该与自己有很大的关系,那哭叫声就是一把锥针,一下一下地扎着自己的心。她折了回来,关上房门,趴在枕头上低声地哭泣。她在谴责自己,不应该红杏出墙,尤其是与建设……张嫂的善良与高尚,点点滴滴……自己算什么样的女人呢?一个丰满的女人,一个大屁股的女人,一个除了建设夸过漂亮的女人,一个淫荡的女人,一个寂寞的女人,一个被“巩汉林”式男人睡了十八年的女人,一个仅达到两次性高潮的女人,一个背叛了丈夫的女人,一个骨子里曾善良本分的女人……那天晚上,当月儿再次爬上柳梢头的时候,她骂了月老。第二天,她把自家的鸡,连同那窝鸡娃儿,以及家里那条温顺的狗,全部送到了娘家,锁死了大门,进县城的一家饭店打工去了……
作者简介:井金超,生,河南省洛宁县小界乡农民。经常有作品发表,其中有中篇小说《月上柳梢头》《捋艾叶记》《山路弯弯》和长篇小说《带血渍的白衬衣》受到好评。